“田博闻就在里面?”
太子夷乌指着前方破落的小院,皱眉问左右之人。
“外城之中,田博闻只有相府与孙氏两个地方最熟悉,他既然离开了相府,那就只有这剩下这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上前拱手道。
“卷滂将军言之有理!”一名壮年剑客紧随上前,语气略显急切,“田博闻实力不俗,殿下千金之躯不可历险,不若让属下先行进去查探吧!”
“里息,你的腿我好不容易才‘那位大人’为你治好,你不好好在家休养,跑来这里作甚?”
“呵呵,恐怕担心殿下是假,心忧淑女才是真吧?”一旁老将,也即卷滂嗤声笑道。
“将军莫要胡言!”里息脸色微红,“我……我与她已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不过是因为孙峻野之事关乎‘那位大人’的大计,我想替殿下分忧而已!”
“分忧?怕不是忘了上回被田博闻一剑轰成废人?”
“正因如此,我才更想一雪前耻!”里息握着拳头道,“如今在‘那位大人’帮助下,我亦登临秩四,今日强敌既来,正好试一试我手中之剑,是否更胜过往!”
“好啦好啦。”太子夷乌摆了摆手,阻止两位属下争执,“田博闻再强,也不过是一人,我们这里三个秩四,若还在此瞻前顾后,传出去只好贻笑大方。”
言罢,太子夷乌当下迈步,踏入满是碎石乱瓦的小院。
卷滂与里息赶紧率领部众紧跟上前,以防有失。
众人来到院子最后一处偏房,正欲破门,门却自行打开了。
随即一名身段娉婷的女子轻摇莲步,款款而出,对三人见礼。
“夷旦,这里到底发生何事?可曾见过田博闻那厮?”虽然姬夷旦已经认祖归宗,但太子夷乌私下依旧以小名相称,毕竟两人当了十多年兄妹。
“他确实来过,要强行劫走家父!”姬夷旦脸色微白,神情后怕。
太子夷乌身旁两人闻言脸色皆变。
其中卷滂暗露喜色,目光飘向姬夷旦身后偏房。
而里息则忧心忡忡地打量着姬夷旦,想开口询问,又碍于面子,抿紧嘴唇。
太子夷乌没理会两人心思,直接道:“那田博闻得手了?”
“不曾!”姬夷旦掀开一侧衣袖,漏出触目惊心的伤口,“为保家父,我拼死与他缠斗,幸而殿下及时来援,那厮畏惧诸位大人实力,匆匆逃跑了!”
“逃了么,倒是可惜了。”太子夷乌遗憾摇头。
身后两人也是各自因为自身原因而叹气。
随后姬夷吾带着三人走入房中。
此时房内同样一片狼藉,就连关押孙坡的铁笼子也被打坏了。
不过这时候众人也不担心他逃跑,因为他正侧卧在一张勉强完好的木榻之上,气息衰微,伤势比之女儿只多不少。
太子夷乌原地注目了一阵,直到确定眼前父女都有“自己人”的气息,这才终于放松姿态,徐徐道:“不知田博闻此番来找将军,所谓何事?”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孙坡声音虚弱,时不时得停下喘息,“他来……自然是为了……管兄家的……仲姬。”
“所以将军告诉他管氏仲姬在哪了吗?”太子夷乌挑眉道。
“坡根本不知……管兄父女……何在。如何告知?殿下若……不能信臣……还请回吧。”
“呵呵,孙将军不必多心。只是田博闻那厮手段狡诈,我总得谨慎一些,多问几句。”
说到这里,太子夷乌语气一转,咧嘴道:“况且,我倒是更希望将军告诉他管氏仲姬在所在。”
“这样我们正好以管氏仲姬为饵,诱他来救人,乘机拿下,永除后患!”
孙坡闻言,眼睛微微反白,似是不满太子之言,但看其神态萎靡,气息孱孱,又好像只是单纯虚弱。
“家父前番为对抗‘那位大人’的招揽,伤了根基,如今时日无多,还望诸位大人看在夷旦过去尽心尽力的份上,功过相抵,让他安然渡过最后日子。”姬夷旦上前下跪道。
“孝义两难全,为兄当知你心中之苦。”太子夷乌上前扶起,宽声道,“只是令尊不降,我总归不好向‘那位大人’交代……”
“我降。”
未等太子夷乌把话说完,榻上孙坡忽然挣扎而起,嘶声道:“我降!”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惊疑不定。
最后还是太子夷乌试探问道:“孙将军不想报仇雪恨了?”
此问一出,卷滂握剑之手一紧,目光死死盯着孙坡。
“呵呵,若说坡想报仇,别说殿下,怕是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孙坡粗喘着,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再说话,“只是我若执意报复,违逆殿下旨意,恐将来入土后,我这独女会再度孤苦无依。”
“我想给夷旦留个好前途。”
孙坡此言,既是自陈心志,也是向太子夷乌提出投向条件。
在场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
“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将军之言,我明白了”太子夷乌微微颔首,“这样吧,将军如今卧榻不起,再担任上将军一职,恐怕不太合适。”
“我意上将军之位,还是交还卷滂将军,他熟知梁国防务,最为稳妥。”
说到这里,太子夷乌顿了顿,见孙坡没有反对,才继续道:“至于孙将军,则拜为亚卿,待遇与原本上将军一样,食邑不减。”
“至于夷旦么……”太子夷乌环视左右,目光最后落到那位壮年大侠,“里息如今是我的太子少保,总揽东宫宿卫,当配得起孙卿之女!”
“殿下为我赐婚?”里息一时看看太子,一时看看脸色羞涩的姬夷旦,不知该喜还是怒。
“怎么,你当初不是一直喜欢我王妹,如今又不愿意了?”
“不……这……我不是……”
里息张口语言,却有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当然喜欢姬夷旦,可对方上次在梁囿算计他,又狠狠伤了他的心。
如果再娶她,恐怕会被外人嗤笑,有失大侠名声。
可话说回来,如今自己受到“那位大人”的恩典,也知道了彼时姬夷旦是为他做事,包括算计自己。
如今两人共事一主,若自己再计较此事,难免会被认为有二心。
于公于私,里息都有接受的理由,也都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太子夷乌可不管他这些心思,见他支支吾吾,大手一挥,拍板道:“就这么定了!”
……
婚事定下,孙坡也算彻底投降,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太子更是屏退了大多数士兵,只留下卷滂与里息两人护卫,以示诚意。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孙坡与姬夷旦两人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两位早已经死去的父女,皮囊之下藏着的,根本就是田籍的两道分魂!
至于田籍本体,早就逃出将军府,藏到城中别处去了。
这时候,重回旧职的卷滂,神采飞扬,上前对太子夷乌道:“我师兄乃是当时罕有大才,虽然不能再领兵,但若就此彻底赋闲在府中,恐怕传出去,天下人恐怕都会非议殿下不爱惜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