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哥儿,怎么跪在这儿,好可怜见的!”
“是二小姐家的小少爷,前几天跑丢不见,弄得整个桐洲城翻天覆地,才被二姑爷罚跪,听说已经跪了一整天了。”
两个拎着黑漆食盒的婆子,提着玻璃花灯,从赫连浔面前晃过。
寒气丝丝,从地砖往膝盖漫浸,秋风拂过他单薄的衣衫,赫连浔抿唇,小小身体,跪得笔直,只是肚子咕咕地叫唤。
赫连钺进屋时,棠枝将事先准备好的红花油抛给他,“赫连钺,你应该向小浔道歉。”
“道什么歉,他把妹妹弄丢,还有理了?”赫连钺长臂一伸,将棠枝整个人圈进怀里。两个小布点不见的这几日,她都瘦了。
棠枝仰起脸,将卫戍队长与她说的话,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你那些话得多伤小浔的心,你应该向他道歉。”棠枝捶了他下胸口,又推他出房门,“快点,赫连钺,去向小浔道歉。”
赫连钺不肯,搂着她在扶手凳坐下,“道什么歉,不惯他这脾气,再说了,我那样说也是为了救他。他要是连这都不明白,也不配当我赫连钺的儿子。”
“那如果当时受挟持的是团团,你还会这样做吗?”
“这个……”赫连钺俊脸一滞,磕磕碰碰地说,“团团……团团她不一样,她会害……”
“所以,赫连钺,你就是偏心,就为这个,你都得向小浔道歉!”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棠枝硬生生打断。
“你见过老子给儿子道歉的?”赫连钺哼了声,搂紧怀中女人,没有答应。
夜色苍茫,星辰璀璨如银。
赫连浔跪满时间,自己站了起来,两只膝盖火烧一样肿胀。
他拖着疲倦且饥肠辘辘的身体,先去房间看望了团团。他一到家就被父亲罚跪,还没来得及看妹妹。
房门咿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室内温暖如春,桌面摆着钢丝笼,一白一灰,关着两只小兔子。
团团躺在床上,右手抱着一只外国玩具熊,已经睡得很熟了。
赫连浔没有吵醒她,悄悄掩门离去。
他回到自己房间,又不想惹乳娘担心,只是找了些紫药水,往膝盖涂抹,又凉又疼的触感,难受极了。
“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都这么矫情?”
小浔抬头,对上赫连钺嫌弃的表情。
他立刻站起来,向后退一步,垂在身侧的两只小手,握得紧紧的。
赫连钺看到儿子对自己这般防备,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柔下嗓子,朝小浔伸手,“过来。”
小浔犹豫片刻,走过去,牵住父亲的手。
赫连钺将儿子抱起来,放在凳子上,又撩高他裤腿,将红药水用棉棒,慢慢洇在他肿胀的膝盖。
小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撞,鼻尖泛酸,他见过父亲这般温柔,只是从不是对他。
“我不那样说,你处境会更危险。”赫连钺换了根干净的棉棒,低垂眼眸,继续认真涂抹。
其实赫连浔知道,赫连钺是为了让坏人分心,再趁机击中他。如果真的满足坏人要求,他也就没有利用价值,只能惨遭一死。
可是听到父亲说他还会有儿子时,他心里还是抽疼。如果是团团,父亲一定不会这样说。
涂完药水,赫连钺将小浔裤腿放落,从胸口掏出怀表,假装看时间,又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我很喜欢。”
赫连浔望着那根被他丢掉的表链,小脸一红,手足无措,呆呆坐在那里。
两父子默默坐了会,赫连钺起身。
小浔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赫连钺往门外走的身影顿住。
他回过头,冷峻的脸庞浮出淡笑,“想不想尝尝爸爸做的姜汁撞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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