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场戏，李牧修也明白了韩晔想要的是什么——这个男人不是要李璐瑶表现得仅仅是可圈可点，毫无差错而已；韩晔要的是自家媳妇儿能够在这一场戏的诠释中展示出出人意料的表现……而一场戏定胜负，往往的目的是奔着拿奖而去。
    李牧修叹了口气：“有必要么？她是你媳妇儿，这么逼她，下了戏以后要调整状态，苦的可是你。”
    韩晔微微点头：“有必要，因为她能做到更好。”
    李牧修：……虽然对韩晔这种迷之自信他也是服气，可是讲道理，就算能做到最好就一定要去做么？
    韩晔随后又轻声开口，像是对李牧修说，也像是在喃喃自语：“她说拍完这部戏就想息影，我想让她拿影后。”
    李牧修虽然很想说你以为影后的奖项设置是给你家设置的啊？你想要就能拿到？可是转头看见韩晔眼底的一抹不忍和心疼，终是没有再开口劝说——有些事，也许只有当事人懂得，付出的代价和收获的意义。外人也只能旁观，无权干涉。
    半晌后，韩晔又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知道她下了戏需要调整状态，所以等拍摄全部杀青，我打算带她出去散散心。后期剪辑和处理你多费心。”说完又拍了拍李牧修的肩膀，“我回来以后会再看看初剪的。”
    李牧修：……他这时候真的一点也不同情韩晔了好么？合着他不能陪媳妇去度蜜月，苦逼地在剧组度过新婚燕尔的好时光，而韩晔居然拍完就甩甩手走人，带着媳妇去散心？突然有了想骂脏话的冲动，可一看到韩晔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韩小嘟，李牧修自觉的闭了嘴——真是讨厌！秀恩爱就够烦人的了，还天天带着儿子在片场晃，秀娃也是有瘾的么？
    短暂的休息过后，李璐瑶重新补妆准备拍摄，当韩晔喊了一声开始后，李璐瑶整个人的表现方式和之前的几遍完全不同，之前她一直是低声地哭泣，抱着女儿的“尸体”掉眼泪，眼神里有恨有悔有懊恼。可这一次，李璐瑶是酝酿好情绪才开始拍摄的。
    当看到女儿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几步路走到女儿倒下的身体旁边，因为走得急切加上情绪波动厉害，导致她最后是摔倒在那里的。而在摸着女儿已然毫无气息的面庞时，李璐瑶先是大张着嘴，像是在努力呼吸着，让自己有些力气，随后发出了阵阵地嘶哑叫声，那声音比李璐瑶平时清脆的嗓音低了几度，但仍然听得出是她本人的声音，只是太过撕心裂肺，让闻着为之动容……这是之前几次拍摄的时候李璐瑶没有的表演。
    随后她先是愤怒地捶打着地面，直到手掌敲出血迹……眼泪顺流而下，几次哽咽仍不能自已。李璐瑶哭了有十多分钟，中间即使看到她手掌鲜血直流，韩晔都不能喊停，哭着哭着，女人的声音开始逐渐减弱，最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而此刻李璐瑶眼神里的愤怒和懊恼早已消失不见，眼神涣散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最后，她缓缓抬起头，身体跟着像散了一样，完全抽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摄像机最后将镜头对准她的双眼，那双眼红肿得吓人，然而最让人震撼的则是她眼底的空洞——那是一种抽离了所有“生”的希望后的眼神，她懊恼后悔，甚至生气恼怒，最后都化成了最直接的“空洞”。
    拍摄现场早已雅雀无声，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着李璐瑶的拍摄，而这一刻，看到这样的眼神忽然想倒抽一口凉气……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封建制度彻底失望后转头西方工业文明的怀抱却直接让女儿挨了枪子。所有人想到这个女人这短暂的一声，也只能深深叹一口气。
    这时候韩晔是第一个回神的人，只听他拿着扬声器大声说了句：“过！”然后人就直接从外围走到李璐瑶身边，抓起她的手仔细看着，李璐瑶这时候还没有回神，否则她一定不会错过男人眼神中的恼怒和气愤——
    “赶紧拿酒精，消毒液和纱布过来！”韩晔转头对着一旁依然呆愣状态的工作人员吼道。韩导一声吼，也彻底让所有人都回了神，工作人员赶紧找来韩晔说的东西，而韩晔在拿到要的止血包扎用品后，直接弯腰把李璐瑶抱起，转身离开了拍摄片场。
    李牧修看着那对远去的身影，无奈地笑了笑……这善后的工作看样子又是丢给自己了？不过看过李璐瑶这场戏的表现，李导很从容地表示自己不觉得亏，摸了摸下巴，笑了笑。这个韩晔曾经给他创造出了过目难忘的精彩一瞬，而如今，李璐瑶也给了韩晔同样的感受……
    李牧修再次笑了笑，想必这时候……韩影帝内心也是非常不冷静的吧？毕竟当初他看到韩晔的表演后，恨不得直接冲过去给他个爱的抱抱的，好的演员总是能让导演心潮澎湃。
    同样观看了李璐瑶这场表演的还有易子文——其实他开机发布会上说的话说浅了，韩晔最近见到他可是完全没有专业演员该有的素质好么？尤其是拍他和李璐瑶你侬我侬的戏份的时候，下戏后他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韩影帝对他那深深的敌意，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凭着最后的理智，韩晔是很有可能跟他来一场真人PK的！？
    也正是因为此，他现在到了片场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凑到韩晔和李牧修的附近去取经了，易子文是能有躲远就躲多远，只要不被韩晔看见他的人影，开拍前他还是可以在自己画地为牢的一方小天地里肆意地嘚瑟的，毕竟下了戏就要面对那男人“千刀万剐”的眼神威慑。
    而今天，他正是躲在了韩晔看不见的角落里，全程看了整场戏。此刻易男神心情有点复杂——李璐瑶表现得很好，可以说非常好，好到超长发挥到犯规的地步。而也就是两年多前，这个女演员还是个刚刚出道的新人，如今却有了这样让他感到惊艳的表现。易男神很忧郁，难道演戏这事真的要看天分么？
    苏继远和王凯勋也是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全程看完了这个拍摄过程，这时候苏继远终于明白韩晔为什么在李璐瑶最后一次开拍的时候让张凯把韩小嘟抱走了——如果让这小家伙看见他妈妈伤成那样，还哭得惊天动地……韩少爷才不管他老子要拍什么戏，直接嚎给你听啊有没有？！
    ……
    王凯勋看完李璐瑶的戏，沉默许久才和苏继远说道：“我终于明白，韩晔为什么坚持要自己导演，李璐瑶来当女主了。”
    苏继远斜了眼一旁的男人，眼神里只有一个意思：你现在才明白啊？呵呵~
    王凯勋又是沉思了一会儿，半晌后又说道：“现在来看，其实我也不知道遇到韩晔，算是李璐瑶的幸还是不幸了。”
    苏继远跟着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因为韩晔，李璐瑶红的速度缩短了至少5年；也是因为韩晔，她红的时间恐怕也要跟着缩短至少十年。”他原想着，依照李璐瑶的素质和实力，至少要七八年才能混到顶级一线演员的阵容里，而现在看样子，这部戏之后，李璐瑶怕是要在影视界占有自己不可撼动的一席之地了……
    可也只是因为这样，这姑娘怕是也会早早选择退圈，回家全心全意伺候老公和孩子了吧？……
    苏继远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替李璐瑶觉得不值，可如今看，谁又能说这姑娘的选择不是对她自己最好，最明智的选择呢？……
    ……
    幸好，韩晔是他的老板，而他，也因此不用再去考虑李璐瑶的未来发展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其事地道歉：对不起，这一次我食言了。按计划是初一8000更的，却没想到过年的琐事终于结束了，我却对着一个闪烁的光标卡壳了……或许是断更了两天，三次元又太琐碎，导致我的写文思路一卡再卡，直到现在才码出一更。
    我会努力找回之前的码文状态，再次感谢到现在还支持和包容我的读者。
    谢谢，迟来的新年快乐。二更今天睡醒后就开始写。
    ☆、第119章 119
    韩晔把李璐瑶抱进剧组休息室的时候，怀里的女人还没有完全回神，手里的伤口被韩晔小心地处理干净，李璐瑶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没有什么表情。
    韩晔处理完媳妇的伤口, 抬头见李璐瑶依旧一副呆愣的模样，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抬头摸了摸女人的头, 没有开口。这个时候，如果李璐瑶能自己恢复过来是最好不过的。
    外面的事情有李牧修照看着，韩晔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在这里陪着女人, 坐在她旁边，让自己全部放松状态……也是很久没有让自己这么静静地待着了。很长时间，一室静谧，李璐瑶和韩晔各自发着自己的呆, 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等李璐瑶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已然夕阳西下。她转过头就看见身旁眉头紧锁, 双目微阖的男人，李璐瑶缓缓伸出手，抚上男人的眉峰，半晌没有开口。
    韩晔睁开眼睛，看见李璐瑶盯着自己走神的样子，也没有主动开口。
    最后还是李璐瑶打破了沉默：“你当初选我演谢婉清，是觉得我的经历和她很像么？”
    韩晔抿了抿嘴：“是你身上也有古代传统和现代文明的冲击。但你的经历没她那么悲剧。”
    李璐瑶沉吟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皇上，我和你不一样，你这一世从小接受了现世的教育，又带着前生的记忆，说起来，你比我更能了解谢婉清这个人……而我和她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李璐瑶严格说起来，算是借尸还魂，借了今世李璐瑶的尸体穿越而来，她能够凭着原主的记忆对现世有些了解，可那些还远远不够……原主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她会茫然；就算原主经历或是了解的事情，她也需要逐步消化才能吸收。
    相比韩晔的稳扎稳打一步步学习和吸收，李璐瑶就像是被填鸭式教育强行洗脑一样。演过谢婉清，这样的感受越来越明显……
    对于李璐瑶的话，韩晔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她说得没有错，但找她来演依旧是最合适的选择，不论于公于私。
    等两人走出房间，苏晓丹已经抱着显然大哭一场了的韩小嘟站在门外静静等候了。韩少爷被张凯骗出去玩了个尽兴，回来后才赫然发现爸爸和妈妈都不见了！？
    于是小少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始嚎，他一嚎不要紧，片场所有的女性工作人员直接将人团团为主，给安慰给温暖给逗闷子更给零食。而当苏晓丹越过重重障碍，终于从张凯手里接过嘟嘟的时候，小宝宝早已有奶万事足，彻底沦陷在一堆零食的糖衣炮弹之下——不哭了。
    然而此刻，终于再次见到亲爹亲妈，韩小嘟为了表示自己的委屈，很想扯着嗓子再嚎几声，可是手里和嘴里都还有饼干渣渣，这就尴尬了……
    李璐瑶却没在意儿子那不怎么强烈的思想波动，这时候她其实很想抱一抱他，亲一亲他。人说小孩子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存在，能够治愈很多伤痛，对此李璐瑶深信不疑，有时候累了厌了烦了，看见儿子大大的笑容和纯真透亮的眼神，就能瞬间充满能量……也许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吧。
    韩小嘟现在这个年龄尚不能理解大人之间的烦恼和忧伤，但也许是母子连心的关系，对于自己亲妈的情绪，嘟嘟总是意外地敏感，就像此刻，他能感受到李璐瑶的低落，而根据经验，这时候如果他能亲一亲妈妈，对妈妈笑一笑，妈妈也会心情变好，对着他笑。
    就这样，李璐瑶也成功地被自家儿子给治愈了——抱在手臂里的肉团子软软滑滑，却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还会看着他不断长大，看着他不断改变，去打造一片自家的天地，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之后的几个星期，李璐瑶的戏份彻底杀青，在剧组里专心带儿子等韩晔收工。平日里白天就在片场看韩晔导戏，也许是因为自己戏份杀青再也没什么压力的原因，如今李璐瑶再看韩晔工作，反而能发现当时自己演戏时发现不了的东西。
    其实说起来，韩晔做导演真的很有优势，本来就是做演员出身的，片场每个演员什么状态他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直接找出问题现场教学，所谓一言不合就飚演技在韩晔身上得到了最佳印证。
    也正是这样工作状态的韩晔，总是让李璐瑶看得入迷——之前总听人说，工作中的男人最迷人，就像现在，韩晔一身再简单不过的休闲装，完全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可还是让李璐瑶觉得很有魅力……李璐瑶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忍不住自嘲，果然是自家男人怎么看都好？还是成为导演的韩晔终于不再刻意掩饰他那一身杀伐决断的凌厉气息？……
    这期间，苏继远找李璐瑶深聊了一次。当苏大经纪人拿出李璐瑶的财产明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两年也算是收入颇丰了，跟韩晔自然是不能相比，可这些钱让李璐瑶下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自她《那年时光正好》播出后，李璐瑶的片酬和人气逐渐成了正比，再来找她拍戏的剧组都不惜砸下重金，而苏继远本着能捞到手的钱就绝不放过一分一厘的精神，确实让李璐瑶的储蓄实力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这些钱，都是你这两年辛苦换来的。我现在如数交还给你。”苏继远笑了笑，把身边的一堆材料递给李璐瑶。
    李璐瑶讷讷接过文件袋，半晌才开口：“为什么……现在交给我这些？”这些东西苏继远之前从未给她看过，而她的□□里每月都不缺钱……说起来，其实她对自己的财产状况不怎么上心，自家老公是自己的老板，还怕他亏待了自己不成？
    苏继远想了想，犹豫开口：“听说……你打算拍完这部电影就息影？”
    李璐瑶点了点头：“是有这个打算。”虽然她也有过犹豫和挣扎，可最后真的下了这个决定后反而是一身轻松的感觉——对她来说，现在继续拍戏就好像在透支自己的精神，仔细想起来，这几年她确实没有认认真真沉下心来学习什么。过度消耗而没有即使补充电量，等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然精疲力尽。
    苏继远叹了口气，终归没有再劝：“如果这是你自己的决定，那我选择尊重……之后要是想回来，我再做你的经纪人。”
    李璐瑶听到苏继远的这句话，一时间也有些莫名的酸楚，自出道以来，苏继远对她都是默默帮助，小心关照。在自己和韩晔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之前，他更是一门心思地想让自己能够跻身一线大咖。那时候，她身边只有苏大经纪人可以信任，后来……她和韩晔在一起，他开始时也是不同意她为了爱情放弃事业的……现在回想起来，只是感觉如同隔世一般了。
    李璐瑶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笑了笑，轻轻问道：“继远哥……你是不是……一直不赞同我和韩晔在一起？”
    苏继远轻笑，拍了拍李璐瑶的头：“傻丫头，说什么呢？他对你好，你也很爱他。我怎么会不赞同？……以前只是站在你经纪人的角度，考虑你的职业发展罢了。可现在，谁能又能说你有错呢？”
    李璐瑶点点头，却是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