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梳士巴利道，半岛酒店的豪华套房中，周阳正坐在柔软舒适的羊皮沙发上侃侃而谈。
    他的斜对面坐着一个长得颇为壮硕的白人中年男子，对方身上穿着一套浅色的定制西服，长长的鼻梁上夹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肥硕的下巴则往前撮。
    按照周阳穿越前跑外贸积累的看人经验，这位科曼斯基先生应该是一个俄罗斯裔。
    科曼斯基的脸色有几分憔悴，也许是因为长途旅行没有休息好。但他那双锐利的双眼，却显露了战斗民族旺盛的精力。
    周阳来到科曼斯基下榻的豪华套间后，先和对方畅谈了一会儿对两伊战争后续发展的看法，周阳认为高油价的状态很快就会结束。
    一方面是因为日欧和美国在经历了1973年的石油危机之后，都已经初步建成了石油储备体系，短期内不会产生石油供应短缺。
    另一方面则是北海油田、墨西哥湾、苏联，以及opec内部都在提升产能，全球石油供应能力并不存在严重的缺口。
    目前油价的暴涨主要是市场的过度应激反应，以及一部分产油国为了自身利益，恶意参与炒作的结果。
    科曼斯基对于周阳的看法，并没有给出自己的评价，而是直接换了一个话题，开门见山的邀请周阳加入美林银行。
    周阳并没有急着答复，他似乎思考了几秒钟，才提了一个问题。
    “科曼斯基先生，您来香港之后的工作中心会放在哪方面。是强调搭建美林的整个亚太业务体系？还是立足香港资本市场，优先发展美林在本港的业务？”
    “这两者难道存在矛盾吗？为什么不能同时进行？”
    “这两者不存在矛盾，但美林在亚洲地区的基础过于薄弱，我认为如果分散精力，很容易两头受挫，最后一事无成。”
    “那你觉得我应该优先考虑哪个方面？”
    “我猜是前者，这更符合美林的全球布局和长期利益。”周阳笃定的说道。
    1980年的香港可不是几十年后的亚太金融中心，资本市场规模还不算大，海外资金也没大量涌入。
    “这个问题和你加入美林有什么关系吗？”科曼斯基问道。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如果科曼斯基先生你暂时不准备在本地业务上花过多精力，那我觉得自己有机会争取一下香港事业部的主管位置。”周阳明白和老外交流不用遮遮掩掩，直接提出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科曼斯基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再度向周阳确认道：“查理，我没听错吧，你想成为香港事业部的负责人？”
    “是的，您没听错！”
    “但是希尔跟我说，你并没有华尔街的工作经验，甚至没有读过一个和金融相关的学位。地区负责人需要的是一个有资深从业经验的人。”科曼斯基摇了摇头说道。
    随着美国在七十年代废除固定佣金制，能说会道的销售经纪们，在各大投行中的重要性开始降低。
    以美林、高盛等为首的华尔街大型投行，开始从美国各大名校招聘大批应届毕业生入职，金灿灿的学历在华尔街变得越来越重要。
    “是吗？我一直以为华尔街判断员工是否优秀的标准，是能不能给公司带来足够丰厚的利润，没想到美林只看中从业经验和专业背景。
    费雪博士破产后，我以为华尔街就已经明白，理论研究和实际操作是两回事！”周阳微笑着说道。
    “哈哈，查理，你的反驳很犀利，但我依旧没法满足你的要求。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蠢货比天才多出了无数倍！
    如果我让你成为香港本地业务的负责人，许多人就会对美林银行产生一种刻板印象，觉得我们不够专业，这个风险是我无法承担的！”科曼斯基摊了摊手说道。
    “好吧，但我希望能有自己组建一个团队的权利，部门叫什么名称并无所谓，反正我只做赚钱的事！”周阳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后世国内的电视医疗广告中，那些拥有祖传秘方的老神医，特地要找鹤发松姿、红光满面的老人来演，利用的也是大家的刻板印象，觉得这样的人才有几分神医的仙气。
    “当然，你之前的成绩，足够让我给你一个d！”科曼斯基随即点头同意。
    华尔街投行的中下层职务由低到高，一般可分为analyst、associate、vice president（vp）、director（d）、managing director（md）。
    这些名词最早来自于英国的商人银行，后来美国的华尔街成为全球金融中心后，就把这一套体系继承了过去。
    而这些名词的最早中文翻译来自于香港和新加坡，分别被叫做项目经理、高级经理、副总裁、董事、董事总经理。
    以至于国内后来又许多人笑传，投行实在太赚钱了，就连招聘端茶递水的实习生，都是从经理级别起步。
    实际上analyst更确切的翻译应该是分析师，这个职位是给刚入职的本科应届生准备的。应届生之中的优秀者，工作一到两年后就能被升为associate，其余则会被淘汰。
    而如果你读了mba学位，入职就直接是associate。所以analyst和associate都可以被称为分析师，都是投行里最基层的职位。
    而到了董事（d）级别，就已经是管理职位了。至于md则是中层管理者的最顶点了，再往上就是合伙人了。
    当然，美林从1971年上市后，为了符合公众公司的管理要求，已经取消了合伙人制度。
    md即使在美林总部，也已经是不低的职务，一般需要经过管理层的讨论批准。
    科曼斯基来香港组建美林亚太区，公司管理层自然给他下放了一部分人事权的，md就是他能自行任命的最高职务。
    但科曼斯基也不愿意一上来，就把其中一个名额用在周阳身上。而周阳对于能获得一个董事职务，拥有自己组建团队的权利，其实也已经很满足了。
    要不是他刚刚帮科曼斯基赚了一千多万美元，对方根本不可能直接任命他为director。
    要知道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中川直树，在美林工作了五年，才在来香港之前被科曼斯基从associate提升为vp。
    而同样是哥大出生的林思卿，因为是第一年入职的应届生，所以只是最低层的analyst。
    至于周阳之前口口声声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想要当香港事业部的一把手，那只是他漫天要价而已。
    本来周阳在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还特意准备了一份自己撰写的业务规划报告，想要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当杀手锏。
    但他没想到科曼斯基挺看重他的，一开口就给了个董事（d）的头衔，以至于他花了不少时间才写出来的报告根本就没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