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廷肃转向声音来处,看清出声之人後,恭敬地微微躬了身,「段大人也正好要回府吗?」
「徐大人今日不在营中留宿吗?」段浪也将自己的座骑从厩中牵出,走到徐廷肃身旁。这番巧遇,自然是他刻意营造的。
「末将得军指挥使骆大人许可,这阵子可回府留宿。」徐廷肃解释道。
「啊,这事段某听说了,还未恭喜徐大人喜获麟儿呢。」段浪作势恍然,连忙向他道贺。
「末将谢过段大人。」徐廷肃笑笑作了个揖。
「徐大人年纪尚在段某之上,『末将』二字还请免了吧。」段浪微笑道,「听说徐大人打算举办满月宴,不知道段某当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送上一份大礼呢?毕竟初上任便逢此喜事,亦是有缘。」
「这……」徐廷肃却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不瞒段大人,我确实欲为小儿举宴,只是……内人向来不喜欢把家宴变成我与同僚们谈论朝政军务的场合,所以我所邀请的,都是有家室的亲近同僚,一来内人熟悉、二来若我们忍不住聊起了军中之事,众夫人们也能彼此作伴。」
言下之意,便是徐廷肃只邀请有妻子、关系又亲近的军中朝中友人。段浪听闻此言,内心暗觉不妙。
「段大人青年才俊,年纪又在我之下,据我所闻,段大人还未成亲,若要邀请段大人,只怕坏了内人的规矩……」徐廷肃婉言说道。
段浪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正极力思索着对策。毕竟要进入徐廷肃家中搜查,只怕这是近日最佳、却也最难得的机会了。
「徐大人能如此敬重夫人,可真是贵夫人之幸。这样看来……就算段某想携未婚妻登门祝贺,也是难有这个机会了?」情急之下,段浪试探x开口问着。
「哦?段大人已有未婚妻?」徐廷肃惊喜道,「是近来才订的亲?若非如此,便是段大人将这未来的娇妻藏得隐密了。」
「这……实是承父母指腹为婚,只是多年来段某军功未彰,先前又远派河北,才耽搁了这桩婚事。」段浪苦笑以应。
徐廷肃微微思索,似是参透了什麽:「如今段大人荣升回京,看来你们二人的喜事……是不远了?」
「若能沾沾徐大人的喜气,或许呢。」段浪飒爽笑道,巧妙掩饰去眼神里的不由衷。
这下换徐廷肃沉思了起来。满月宴上他所邀请的,自然都是军中、朝中与自己气x相投之辈,如此说起话来也不致顾虑、忌惮,但观段浪能对自己释出这番善意,又觉得难能可贵。
段浪在军职上的表现不俗,他早有耳闻,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得到骆大人拔擢,将来想必也是军中倚重的人才,可谓前途无量,的确是个适合结交的对象。若是能向他旁敲侧击、暗探他内心对军务的想法,或许还能找到一个认同自己理念的人也未必……
不然自己也不会在得知有位新上任的军都虞侯时,便稍作打听了,不是吗?
可白日里自己麾下的士兵明明说,段浪向来难以亲近,为何此时又对自己这般主动?徐廷肃不禁疑惑,但这疑惑也不过片刻便烟消云散,毕竟为了树立威严、巩固纪律,刻意在士兵们面前装出架子的带兵者不在少数,段浪想必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探探这人的虚实与意向,倒也不失为一策。
思量须臾,徐廷肃拿定了主意,朗然朝段浪笑道:「既然事关段大人终身大事,那我可不能没有成人之美了。这几日,我便遣人将宴会请帖送到段大人府上。」
「唉,是段某腆颜叨扰了。届时我必定备上厚礼,以表恭贺之意。」眼见事成,段浪悦然一笑。
「厚礼可免,倒是段大人的未婚妻,届时可得向众人好好介绍介绍啊。」徐廷肃拉了拉马疆,一个踩蹬便翻上了马背。
见对话差不多告了段落,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段浪一摆手,送别徐廷肃:
「这是自然。那段某便不耽误徐大人的归心似箭了,请。」
「你真向他这麽说?!」段府书房中,荀青听完段浪的叙述,瞪大了双眼,望着眼前面有难色的段浪。
「难不成我要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从手上溜走?」段浪无奈说道。
荀青叹了声。他明白段浪也是为了争取机会。可他说的这名未婚妻……是先前他向自己提过的裴湘吧?她老早就已经过世了,这要他们上哪再找来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啊?!
荀青焦虑地在房中来回踱步,绞尽了脑汁,突然一个灵光闪现──
「对了!让秦姑娘去如何?」他赶紧踱回段浪面前,眼神焕亮地提议道。
秦依兰与段浪先前本就有一段情,虽说没有婚约,两人当时亲近的程度却也相差无几了。况且日前段浪也说了,与秦依兰重新聚首,难免有些疏离,正好趁这个契机,重新再相处,若能藉此重修往日之情,那更是美事一件。
「依兰吗……」段浪敛下目光,思索半晌,似乎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只是,她现在想必对我气恼极了吧……」
段浪回想起两人上回见面,最後因为自己之故不欢而散,只怕秦依兰至今对自己尚存怨怼。
「秦姑娘那日会那麽生气,也是因为她心中尚有你。但秦姑娘向来稳重,冷静了几日,或许情绪已经平复了也未必。」荀青宽慰道,「若你心里还有一丝与她再续前缘的心思,总是要再次面对她的,就当是上天顺势给了你这个藉口与机会,好好向她解释吧。」
「好友真是说得一副旁观者清啊。」段浪摇了摇头,苦笑道。可他心里,却也如是下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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