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聂桓目前的智商水平,能明白打仗和收麦子不冲突,聂嗣已经非常的满意。最起码,聂桓没说什么‘戳他几万个窟窿’这种屁话。
再说,此番三言两语之间定下的攻打汉中策略,想要让一个正常人理解都有些困难。
“仲才,行了,叔惇今天的表现很不错。”聂嗣鼓励道:“以后还要继续动动你聪明的小脑袋。”
聂桓摸摸自己的脑子,疑惑道:“大王,我头不小啊。”
“库库库库......”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笑出声来。
“咳咳咳。”一阵参差不齐,掩饰笑声的咳嗽声响起。
他们也不想笑的,谁让三将军太可爱,没办法,实在忍不住。
聂嗣无奈的摇摇头,自家这个弟弟真是憨的厉害。
公羊瑜抿抿嘴唇,将笑意憋下去,说道:“大王,而今南下的四条道路,陈仓道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庄布将军更是率领一万兵马坐镇武都郡,臣猜测,西门靓一定会重点布防陈仓道。”
话音落下,聂嗣拍拍巴掌,紧跟着几名亲卫将一张汉中舆图幕帘放下,上面标注着清晰的四条道路。
“目前西门靓正在和齐质交手,他的兵力不会全部延申进入四道之中。陈仓道的布防重点应该在沮县和沔阳周围,孤会让庄布派兵试探进攻,摸清陈仓道的情况。”
“大王所言甚是。”公羊瑜上前两步,看着褒斜道,言道:“褒斜道自始平马冢而始,途径多处险谷,唯栈道可连,如今极有可能被西门靓毁坏。”
蔺珀道:“自古以来,割据汉中者,必毁栈道,阻绝北方南下攻打汉中。若是花费时间修建褒斜道,怕是不妥。”
紧跟着,公羊瑜又说道:“傥骆道与子午道,山路遥久,崎岖难行,后勤运送困难。但相比褒斜道,我军自傥骆道和子午道推进,则不需要防备栈道塌方毁坏。”
聂嗣稍作沉思,言道:“你们都觉得,不宜从褒斜道南下吗?”
众人面面相觑。
荀胤道:“大王,若依路程而言,褒斜道最短,但依攻克难度而言,褒斜道最大。”
“因为栈道?”聂嗣问。
公羊瑜颔首,“大王,栈道一旦被毁,我军修建必要花费时间精力。如此,有些得不偿失。”
聂嗣摸着下巴,看着四条道路,说道:“傥骆道不可取,既不能直击南郑,又路途不顺,走此道,徒耗功夫。”
南下汉中的四条道路,陈仓道在最西边,随后是褒斜道,再次是傥骆道,最后是子午道。
这四条道路,褒斜道是最快最便捷的,因为走褒斜道南下,可击褒中,而褒中的南面就是南郑。但,正是因为如此,西门靓必然会派人毁掉褒斜道的栈道,阻止燧军南下。
此外,陈仓道是个不错的选择,目前庄布率军一万镇守河池,可以随时攻打沮县。
最后的子午道则比较偏僻,沿途多为沟谷,而且子午道的终点也不在汉中,而在魏兴郡的安康。
“若剔除傥骆道,便还剩下三道。”公羊瑜没有直接放弃走褒斜道南下的打算,而是说道:“走子午道取安康,只能隔绝汉中和魏兴郡的联系。而走陈仓道,则要攻打沮县和沔阳。”
说到底,不好打。
不好打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地形,另一个还是地形。汉中和雍州之间的山脉太多,几乎将两地完全隔绝,若非有些峡谷栈道能勉强通行,南下攻打汉中还得绕袭。
陈仓道就是先入武都郡,然后再攻汉中。
“你们的意思是,放弃褒斜道?”聂嗣问众人。
公羊瑜道:“臣等也不想放弃,只是走褒斜道的危险,远大于其他三道。”
“你说得对。”聂嗣颔首,旋即话音一转,“不过,褒斜道也未必没有用处。”
“大王的意思是?”
聂嗣嘴角微翘,“四道之中,子午道和傥骆道,因为路途太远的关系,后勤难以联系前军,就算能攻入汉中,也未必能站住脚。这一点,西门靓肯定知道,所以傥骆道和子午道两地,西门靓不会在里面布置伏兵。他的东方防线,一定集中在黄金和兴道。”
“褒斜道直抵褒中,西门靓肯定会在里面重点布防,陈仓道那边同样如此。换句话说,这次我们的主要战场是陈仓道和褒斜道。”
公羊瑜脑子微微一转,立即明白聂嗣的意思。
“大王,若行此计,当四路并进,虚虚实实,令西门靓无从琢磨清楚。”
蔺珀思忖道:“若是如此,臣无意见。”
“臣附议。”其余文臣拱手赞成。
聂桓瞪着眼,相当的迷茫。
“到底怎么打?”他忍不住问。
聂嗣没理会他,转而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发鹰信通知庄布。”
“唯。”
“大王!”聂桓抱拳道:“末将请战。”
见状,聂嗣微微沉默,旋即看向聂垣,“仲才,让叔惇跟着你一起去河池吧。”
“末将遵命。”聂垣抱拳。
“谢大王!”聂桓高兴道。他在雍州军屯都快要发疯了,这次终于能跟着去打仗,痛快!
聂嗣警告道:“此次出征,你必须听仲才的话,但凡有一次违反军令,你就滚回去种地吧。”
“大王放心,末将一定遵从军令!”他拍着胸脯保证。
聂垣暗自摇头,自家兄长为了保护这个憨弟弟也是费尽心力,希望这次出征,他能多学点东西,变得沉稳一些。
蔺琅问道:“大王,褒斜道这边,大王欲以谁为主将?”
“大王,末将愿往!”崇侯翊和栾冗齐声说。
聂嗣看看他们,摇摇头,“你们不能去。”
“为什么?”栾冗忍不住问。
这么长时间,聂嗣基本上将身边人的长处了解的差不多,栾冗和崇侯翊,性子方面可能比较稳重,但智商方面和聂桓半斤八两。
让他们率军突进,阵斩敌将,没有丝毫问题。但是谋略方面,那可能就要打一个问号。
“嗯?”聂嗣哼声。
栾冗低头认错,“末将失言。”
聂嗣在堂内来回踱步几下,言道:“让魏骥率领三千人,南下褒斜道。”
“唯。”
紧跟着,聂嗣又道:“傥骆道和子午道,虽然是诱兵,但也需要人走一趟,装装样子,你们谁愿意去?”
“末将愿往!”又是崇侯翊和栾冗。
聂嗣点点头,“好,你们各领五百人,南下傥骆道和子午道,记住,不需要攻打汉中,但务必要让汉中军发现你们。”
“唯!”
随后,自然又是一番商议出兵的顺序,以及粮草调配。
不久以后,魏骥得到自己成为一军主将消息的时候,正在军屯里面照顾麦穗子。
“我?”魏骥指着自己,感觉很不可思议,甚至是不明白大王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
“对,就是你。”传令的亲卫说道:“魏将军,请立即随卑职去骠骑府,面见大王。”
“遵命。”
骠骑府。
魏骥抵达的时候,聂嗣正在用膳。
“文郃来了,坐下吧,一起吃。”
“谢大王。”
陪着聂嗣用完膳食,双方移步偏厅。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任务吧。”聂嗣道。
“知道,攻打褒斜道。”
聂嗣颔首,问道:“你准备怎么打?”
魏骥神色微微挣扎,如实道:“大王,末将无能,仅凭三千人打不下褒斜道。”
这个立功的机会,魏骥确实很想抓住,但问题是,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抓不住这个机会。
“怎么说?”聂嗣平静的问。
魏骥整理言辞,缓缓说道:“大王欲伐汉中,四道出兵,其中褒斜道路程最短,且能直击褒中和南郑。据此,汉中军必然会在褒斜道埋伏重兵。大王予末将三千人,在褒斜道中,难有作为。倘若汉中军毁坏栈道,隔绝深谷,末将无计可施,只能修栈道。而如此一来,必将耽误大王伐汉中的进展。”
“请大王恕罪,末将无能。”他起身抱拳。
聂嗣咧嘴一笑,压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文郃,你说的很对。”
闻言,魏骥奇怪的看着大王。
半个时辰后,魏骥一脸轻松的离去。
聂嗣靠在凭几上,远处就是汉中的舆图幕帘。汉中不好打,很有可能会打成拉锯战。
不过,现在的情形对聂嗣是有利的。因为西门靓正在和胥王齐质交战,他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对汉中动手。最不济,也要让西门靓仓惶回援汉中。
“三虎。”
“奴婢在。”尉虎走出阴影,半跪在地。
“还没有汉中的消息吗?”
尉虎告罪:“大王息怒,奴婢已经连发三道鹰信。可能汉中诸地的据点,暂时没有办法回信。”
“你应该知道孤准备对汉中动手吧。”
“奴婢知道。”
聂嗣歪着脑袋,说道:“三虎啊,孤让宋氏商队做你的援手,助你发展‘蜂’,可你就给孤这样的结果?”
噗通!
尉虎跪伏在地。
“奴婢死罪。”
聂嗣冷冷的看他一会儿,深吸口气,冷漠道:“这次,孤先放你一马,若是日后,司州、兖州、冀州等地的消息,还是这般迟缓,你就可以回家去了。”
“奴婢明白!”
聂嗣挥挥手,“下去吧。”
“谢大王。”
尉虎站起身,默默退下。他心中下定决心,要好好的整顿蜂。下一次,决不能让大王对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