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聂垣一直在山窝窝里面转,转到现在,他已经对山开始免疫。以前他还会饶有兴趣的向当地人打听山名,现在则一点兴趣都没有。换成谁,山见多了也不会有什么兴趣。
略阳城通往陇城的山道,基本上沿着河水而行,最窄的地方仅有数丈,最宽的也不过半里。
因此,聂垣走的小心谨慎,哨骑更是直接在方圆一里内活动打探消息。
尽管如此,他们也和岐军遭遇几次。
山坳里,两方兵马混战,一方兵力明显强于另一方,赤底银麒麟旗飘荡,聂垣身先士卒的杀敌。不一会儿,这股偶遇的岐军运粮队伍便被他们全歼在山坳里面。
“将军,看来我们已经快要接近陇城,最近遇到越来越多的运粮队伍。”
聂垣颔首,说道:“我们的消息,估计就快要暴露,必须抓紧时间拿下陇城。”
“强攻吗?”
“为什么要强攻?”聂垣嘿嘿一笑,指着地上的运粮队伍死尸。
陇城。
这座城池可以看作是陇关道的起点,终点就是陇关。
这一日,一支上千人的运粮队伍缓缓接近,城头上的守将瞧见对方的旗帜,认出是自己人,便下去打开城门迎接粮食。
“我说老兄,你们怎么回事,说好一个月运粮三次,这个月到现在就过来一次。”守城将一脸不高兴道:“陇关的剧堰将军派人催促好多次,还认为是我在克扣军饷。”
穿着岐军的军服,聂垣憨厚一笑,无奈道:“将军有所不知,冀县的那些贵人都不愿意拿出粮食,我们也没办法。”
闻言,守城将骂道:“一群狗东西。”
他也就是过过嘴瘾,私底下骂两句。
“进去吧!”
“唯!”
聂垣掉头,朝着弟兄们挥手,运粮队伍轻松进入陇城。计策能顺利成功,主要是聂垣他们的踪迹暂时没有暴露,但是随着下一次岐军运粮队伍前往陇城,必能发现路上的战斗痕迹,从而发现敌袭的踪迹。
当夜,陇城城门大开,埋伏在外面的余下燧军进入陇城,顺利将里面的岐军灭口。
其实,驻守陇城的岐军并不多,只有三千人,而燧军的兵力是他们几倍,又是偷袭,自然能顺利拿下。
陇城拿下,聂垣顿时放心不少,此时他和庄布约定的时间还未到来,完全能够从容布置。
与此同时,清水城的岐军一直没有见到运粮队伍归来,连忙派出哨骑查探,这才发现个中蹊跷,而兴国、略阳那边也相继传出不好的消息,燧军自北入侵!
当岐军急急忙忙将消息送往冀县的时候,聂垣已经放弃陇城,直接向着陇关挺进。因为他留在外面的哨骑送回消息,后方的零散岐军已经开始向着陇城靠拢。
酆朝嘉德九年二月下旬。
陇关之下,庄布眯眼看着严阵以待的陇关。这个时候他不免有些可惜,若是鹰信能送入秦州,现在他也不用提心吊胆。
“将军,仲才将军会来吗?”栾冗在旁问。
庄布轻轻一叹,“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
这个时候,除了祈祷,庄布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陇关城头,剧堰盯着大地上铺满的燧军兵马,脑子里面有两个疑惑。其一是燧军的兵马,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其二,燧军今日要总攻了吗?
这段时间,他老是收到哨骑消息,说燧军营帐规模扩大,时不时能发现大量兵马进入营帐。他还以为燧军在不断增加兵马,可燧军一直没有大规模攻城,只是和他对峙,他也不清楚燧军到底有多少兵马在下面。
而他自己又不敢出关主动攻打燧军,这就让他获知的消息非常闭塞,不清楚燧军的虚实。
今日,燧军展现出来的兵力虽然多,但是没有他预想的那样多。
“将军,末将粗略观察过,燧军兵马不过万人,咱们有三万大军在此驻守,燧军绝难攻下!”部将在一旁轻松说。
剧堰眉头却没有因为部将的话而松开,反而越来越紧。他们知道这些,燧军的主将难道就不知道吗?
燧军在等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剧堰的心里非常的不安。这种不安,源自于城关下的燧军。
随着日头上升,至正午之时,喧闹声,将寂静的陇关吵醒。只见陇关深处,一支支火箭冲天而起,器械打斗声和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剧堰猛的转头大吼,“关内发生何事?”
“报!运粮队士卒造反!”
运粮队造反?
剧堰不解的问:“他们有多少人?”
信卒低头,支支吾吾道:“很多,不下三千人。”
“屁的运粮队造反,是燧军!”剧堰一脚踹翻信卒,朝着周围大吼道:“随本将......”
不等他说完,他忽然发现冲天的黑烟在城关内升起,而后耳边传来城关外燧军的擂鼓号角,以及冲锋喊杀声!
这不是巧合,这是预谋!
剧堰脸色霎时苍白,他突然明白城关外的燧军为何迟迟不进攻!
里应外合!
信卒冲上城头,禀报道:“报!城关内的不是我们的运粮队,他们是燧军,有五千多人!”
“报,还有燧军在进入陇关!”
一道又一道消息,将剧堰脑子冲击得混沌不清。
得到黑烟讯号的庄布,立即拔剑大吼,“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杀!”
“杀!”
数万燧军开始如潮水一般向着陇关发动冲击。
城内城外,双方夹击,剧堰首尾难顾,坚持两个时辰,陇关被庄布攻破,燧军杀入城关,和聂垣的兵马会合,双方共同发力,将陇关内被打得措手不及,毫无组织力的岐军杀的大败!
三万岐军,全军覆没,主将剧堰被栾冗一戟斩下头颅。
“仲才!”
“子渊!”
一片废墟之上,庄布和聂垣互相拥抱。
近大半个月的绕袭战,宣布成功!
“此战若无仲才,绝难成功!”庄布赞叹道。
聂垣谦逊道:“子渊过奖,能打下陇关,乃是三军用命。”
庄布哈哈大笑,他很清楚,若是没有聂垣绕后袭击成功,他还要继续在陇关死磕。
聂垣和庄布成功会师,整合兵马,旋即离开陇关,正式进攻秦州腹地。
没有陇关门户,秦州对燧军来说再无阻碍,只要不失误中计,岐军难以阻挡。
仅仅三日,燧军便接连拿下陇城,以及陇城旁边的秦亭。而下一步,他们将顺水攻打略阳郡治临渭。
天水郡、冀县。
容畿这两日接连得到两个坏消息,第一个消息是发现北边的兴国、略阳两城出现燧军,第二个消息是陇关失守,燧军正在向清水而去。这两个消息相隔只有一日,但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大地震。
堂内,容畿呆呆的站着,不知所措。而堂下的群臣则还没有从陇关失守的消息中走出来,因为陇关失守,意味着他们只能被迫和燧军决战。
“到底怎么回事!”他狂拍着矮几,朝着群臣怒吼,“为什么燧军会从后面袭击陇关,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
田焉站出来,硬着头皮道:“如果消息没错,那燧军应该是从都卢那边进攻略阳的,我们只顾着陇关,忘记了北边,这才让燧军钻到空子。”
“废话!”容畿嘶吼,“寡人现在只想知道该怎么打退燧军,不想听这些废话!”
田焉脸色涨得通红,半句话说不出口。因为陇关的三万兵马已经全军覆没,加上南下攻打武都的韩猊部兵马,冀县现在没有多少可用之兵。
“大王,将韩猊召回来!”有大臣建议。
“然后呢?”容畿看着臣子们,“韩猊只有一万人,可燧军还不知道有多少,一万人能守得住吗!”
很致命的问题,陇关的三万主力被消灭,意味着容畿拿不出更多的兵马防守。
这时候,田焉回过神,抱拳道:“大王,不管一万人能不能守得住,我们都必须将韩猊召唤回来,同时在城内募兵,发动民夫,坚守沿途的坚城!”
“然后呢?”容畿狂躁道:“久守不利,我们如何能得胜,如何能击退燧军!”
他要的是燧军撤退,不是要苟延残喘!
田焉咬牙道:“大王,只要能守住,我们就能走山道袭击燧军后勤粮草,到时候燧军不退也得退!”
“在哪里设伏?”容畿追问。
“上邽!”田焉道:“上邽可守,只要能守住,派偏师从柔凶坞走山中小道,可袭燧军后方!”
上邽,夹在冀县和临渭中间,若是按照田焉的想法,等燧军攻打上邽之时,派兵从上邽南方的柔凶坞出发,的确可以袭击燧军的后勤粮草,甚至是切断燧军后路!
闻言,容畿暴怒的心微微沉静。
“好,就这么办,传令下去,郡内无论老幼,必须全部从军,抵御燧军!”
容畿的实力根本就养不活数万人,他的军队也是良莠不齐,在陇关被歼灭的三万兵马已经是他的精锐兵马,现在想守住秦州,保住自己的性命,只能将老幼男子,全部拉上战场。
从头到尾,阵亡的剧堰都没有被众人提一嘴。在他们看来,现在燧军的威胁才是最主要的矛盾。
想起燧王聂嗣在雍州屠戮豪族的事情,在场的官吏无不发自内心的胆寒。
因为,他们都是秦州的地方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