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庶临风 作者:漱玉公子
101 瓮中之鳖
101瓮中之鳖
窗棱糊纸，大红的剪纸花安静地贴在上面，偶尔墙角的风卷起，呼啦作响。
他的眼睛虽闭着，耳朵却不放过屋里屋外的任何响动。
两个中年男人在隔壁谈话，对话声模模糊糊地传来，他须得集中神才能听得大概。
“侯爷，是老夫教女无方，教女无方啊。”
“你我同窗多年，又同朝为官，这么说，不是客气了嘛。令媛端淑稳重，是犬儿无福。”
“李侯爷，这话怎么说的，令郎怎会是无福之人呢？实不相瞒，小女近日在家中，食不下，寝不安，眼看着憔悴了下去，老夫，唉，老夫看着心痛啊——”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
“都怪老夫平日里对爱女多有娇惯，才令她闯下如此大祸，令郎的伤势，老夫也难辞其咎……老夫在这里替小女赔罪啦……还望侯爷看在小女拳拳之心的份儿上，莫拆了这一桩天赐姻缘啊。”
“大人快请起……唉，大人这话严重了，犬子将来要担当大任，还要靠大人您的提拔啊，婉儿这丫头我是欢喜的，只是蓉丫头她……”
“呵呵，我这不孝女啊，别的本事没有，就会讨人欢心，太后她老人家也喜欢她喜欢得紧呢，皇上的意思也是许她自己择婿，所以老夫这不是没办法才厚着脸皮上门来，惭愧，惭愧啊……”
“这……”
“李侯爷，小女托我给令郎带了一封信，不如等令郎看过之后再定婚期如何？老夫不急，不急，咱们许久未聊得这么畅快了，就去园中坐一坐，喝上一盅，如何？”
“这样好，这样好，文兰你先领万丞相去梅园中坐坐。万大人您先请，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
隔壁的房间恢复了寂静。李凤鸣静静地躺在内室的床上，呼吸平缓，就像死去了一般。他的心里默默数着一个脚步声，那双脚的主人走到他的床前，停了下来。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这是给你的。”
李凤鸣睁开眼，眼中失去的往日的神采，无欢无喜，面目冷峻。
“不必看了。凤鸣只求爹一件事……要保她衣食安康。”
“爹答应你。”
“我不会休弃于她。”
“爹也答应你。”
“三日后……去下聘吧。”
从栖园出来，丁小蓉绕着小路向她和李凤鸣的院子走去。虽然先前双胞胎的接连举动令她有些许的混乱，但是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府中有人要害她她一面急急地行走，思维一面快速地旋转。其实事情从她那日被李凤鸣带离东阳侯府前往温泉山庄起就开始出现了奇怪的变化。李凤鸣和青梅的缄默和失踪，陈氏的大权在握，顾湘的跋扈，贞娘的暗示，李栖梧的yin*和李栖桐的受伤……这些事情结合起来，真是让人不安呢。
她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就像是沙盘中爬行的一只蚂蚁，眼前的路迷乱不清，充满着陷阱和阻碍，头顶上还有许多目光紧盯着，一点一点地yin*她，影响她。最终，她会失去应有的判断力。
现在的她的确是有些不知所措了，下一步该怎么办？独身一人去营救红袖和墨画？还是听从贞娘的话秘密去探望宁老太太？她心中不安，只觉得所为所行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被人计划好了的，该相信谁呢？
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弯角，她正要越过去，忽然听见了几个人的说话声。丁小蓉心神一顿，下意识地就躲进了灌木丛中。
“啊，她今日真的在四少爷面前说了此番话吖？”
“是啊是啊，菇婆子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呢，可惜啊，人家四少爷不领她的情——嘻嘻，你看她平常的样子，可不是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姨了么？”
呼——好像只是两个丫鬟在嚼舌，她最近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嗳，你有没有听说京城里出了一件大事啊，那位赵员外又要娶妻了呐。”
“是‘那一位’吗？”闻言的丫鬟显然是起了浓浓的八卦兴致。
“是吖是吖，就是‘那一位’嗳，看你心动的，你也可以去试试哦。”倒料的那个丫鬟不失时机地揶揄了同伴一下。
“呸我才不要，咱们做丫鬟的，可不去攀这种短命的富贵咦——说不定她肯呢，她不就想享富贵吗？做了赵员外的姨太太，可有着富贵享呢，只怕就是醉死红帐中她也愿意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嘻嘻，说的是……”
“嗳，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那么倒霉要嫁入赵家呢。”
“咦？你不知么？……就是咱们二少***娘家，灵州第一富的谢家啊”
丁小蓉缩在草丛中，听到是谢府嫁女，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波澜不止：谢、谢春桃要出嫁了？那个赵员外似乎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呢，鲁三娘怎么肯的？谢琼呢？谢琼那么疼爱这个妹妹，怎么没有阻止？还有，江如卿他……
这可真真应了那句古话：祸不单行。丁小蓉此刻心中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烦恼和愁绪又添了几分。
谢春桃的婚事本来该交予她和宁老太太来办的，现在她还未接到消息，那边已经出了变故。谢春桃的匆匆定亲难道也有什么隐情在里面？鲁三娘会高兴么？如果她不满意，那她们手里的那个谢芙蓉的把柄……
又一滴冷汗沿着她的脊梁缓缓而落。这种感觉就像你知道你的家里埋了一颗炸弹，而且它的引线已经被点燃，但是你就是不知道它埋在了哪里。
真是，一件又一件，都不让人喘息啊。
丁小蓉疲倦地叹了口气，歪头靠在了一旁的土墙上。她有些怀念刚穿越过来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了。那个时候，她一直在李凤鸣的庇护下过活，现在李凤鸣不在了，生活竟一下子变得如此艰辛。她是不是，对自己过于娇纵了？
“咦？这不是玲珑丫头吗？”
门房的孙大爷全家都在李府当差，他老婆在大厨房掌勺，儿子是李侯爷的小厮。儿子去年娶了媳妇，媳妇也是府里的人，是陈氏的一个丫鬟。这会儿说话的就是孙大爷的那个媳妇，名叫：松露。（大大们可以参考068被挟持了）
“是，是吖，松露姐好。鑫儿弟弟好吗？”回答她的是一个面容姣好但稍显稚嫩的丫头。许久没有在府中出现过，玲珑脸蛋儿竟比前些日子更红润了些。
松露平素就是个没脾气的，见了谁都能说上几句。她搂了搂怀里的盆子，里面有些小孩的衣衫。“他有什么好的，拳头大点儿，每天吃了睡，睡了拉，拉完再吃，哎呦，你看我天天只顾着伺候他了。”
“嘻嘻，鑫儿还小呢，将来考个功名，也让您当个官家太太享福啊。”玲珑机灵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打转儿，很狗腿地凑上去，作势接过松露手中的洗衣盆。
“哎，哎，不用啦，你这孩子，唉，其实也是个好的……”松露侧身和玲珑争抢了一阵，还是将盆子端在怀里。“啊，对了，上次谢家给二少***信你拿去了，交给二少了吗？”
玲珑本来已经转身就要离去，听到这句话，身形顿时僵住了。她尴尬片刻，扭过头来嬉笑着说道：“给啦给啦，我办事松露姐还不放心么，二少早就拿到信了。”
“行，那就好，玲珑丫头辛苦你啦。”松露微笑着点点头，在玲珑的目送下缓缓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玲珑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那封信，她怎么可能交给二少呢？那封信，可是一道催命符呢。
一个狰狞的笑容出现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她甩了甩袖子，学着秋娘唱曲时婀娜荡漾的姿态，一扭一扭地向悠园走去。
“玲珑，最近几**好似心情很好嘛。”
一个冷清清的桀骜的声音从干枯了葡萄藤架后传来。玲珑心神一凌，慌忙低下头去。
“秋、秋姨娘好……玲珑是觉得二少爷回来了，姨娘也有机会……所以为姨娘高兴。”
‘啪’一声脆响。
玲珑低头捂着发痛的脸颊，头顶传来秋娘愤恨的声音：“你是跟谁学的这些花花肠子，还想来骗我？说这封信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想做出什么对二少爷不利的事来”
一封发黄的信笺飘落到玲珑面前，她的瞳孔在看到那封信的署名时，明显地紧缩了一下。玲珑随手甩了那封信，跪倒在地，猛力磕头道：
“秋、秋姨娘饶命，玲珑、玲珑也是为秋姨娘好啊，如果二少倒了，那秋姨娘您不就可以代替二少***位置，奴婢、奴婢也可以……”
“你也可以嫁给二少爷做一房姨、是、吗？”秋娘冷冷的声音居高临下的传来。被戳中的心事的玲珑一时语噎，拳头在袖筒里悄悄握起。
“玲珑我教导了你这么久，难道你只愿意如我一般残花败柳之姿，做个卑微的姨娘了此残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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